天外奇蹟之人生的捨與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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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心得感觸】

只有Pixar才能超越Pixar，今年的動畫《天外奇蹟》(UP)，是皮克斯的首部全3D電影，也是皮克斯的第十部電影，象徵著一個嶄新的紀元，而明年六月即將上映「玩具總動員3」，是經典成名作的第三集，想必也是萬眾矚目的大作。

這部故事架構相當簡單，只有四字「追尋夢想」，沒有誇張炫目的特效，沒有譁眾取寵的劇情，皮克斯試圖再度引領觀眾們認同這份完成夢想的單純感動。

皮克斯「說故事」的能力一向是無庸置疑，萬里尋子的小丑魚、誤闖舊城鎮的閃電跑車、退休超人家庭的困境、夢想當大廚的過街老鼠、愛上高階機器人的垃圾回收機器人，天馬行空的創意一次次的感動著每位影迷。這次動畫所要表達的故事，個人認為和「瓦力」一樣根本不是拍給小孩子看的，有所歷練的成人們才能領略其中愛情、親情和理想的鋪陳。張力和格局或許不如去年獲獎無數卻叫好不叫座的「瓦力」，但仍是個雅俗共賞、笑中帶淚的年度好片。

老實說，我覺得只看一遍無法完全領略所有細節，也無法滿足自己對皮克斯的熱愛。所以這部片我一共進了電影院看了兩遍，第一遍是一般版，第二遍是3D版，3D的特效果然令人驚奇，人物、背景都變得凹凸有致卻又恰到好處，不會讓眼睛太累，連一開始的預告都是3D的。看一遍時，看的是新鮮，心情隨著緊湊的劇情而上下起伏；看第二遍時，看的是細節，感動的點更深刻了，厚重的3D眼鏡也無法遮掩悄然滑落的淚水。



片頭按慣例送一部精彩度絕不輸正片的小短片，這次是雲寶寶(Partly Cloudy)，是段描寫烏雲和送子鳥間堅定友情的小動畫，故事雖短卻相當精緻。相較白雲創造著可愛的小狗小貓等生命，烏雲總是做出鱷魚刺蝟等不討喜的動物，害得和他合作的送子鳥總是被整的可憐兮兮，當牠跑去找另一朵白雲時，烏雲以為被背叛了，憤怒的閃電打雷，而後難過的哭了(下雨)。不料，送子鳥只是去白雲那取得護具回來(雖然後來這次是通電的電鰻寶寶，戴護具還是沒用)，以便繼續和他合作，烏雲開心的呵呵笑了起來，我看到這裡時卻悶悶的想哭。

身邊或許也有這號人物吧(先承認就是在說自己！)，比較孤僻、自卑、不可愛，既使知道該如何示好，該如何大方表現，自己卻無法說服自己成為那樣的人，等到真的被冷落甚至遺棄時，卻又只能獨自傷心。其實內心渴望被關愛的人所瞭解、接納，而透過不斷地溝通和努力，讓對方終於體會到自己的付出，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？

過了Pixar跳跳燈的LOGO，正片開始，敘述小卡爾(Carl)被探險家查理斯蒙茲(Charles Muntz's)的偉大冒險所深深吸引，不擅言詞的小卡爾無意間遇到了同樣熱愛冒險卻熱情開朗的小艾莉(Ellie)，當晚艾莉偷偷溜進卡爾的房間，在帳棚下看著冒險之書(Adventure Book)，約定一起參加冒險，去尋找南美洲的「仙境瀑布」(Paradise Fall)，還要卡爾發誓一定會帶她去(cross your heart)方才罷休(註1)，艾莉的率真個性深深吸引著我，尤其是臨走前那句「You know, you don't talk too much, but, i like you!」，卡爾怔怔的趴著窗口，壓破了氣球。

小卡爾和缺牙的小艾莉的初次邂逅

傳說中唯美的仙境瀑布

我最感動的片段便是接著那段四分半鐘的剪輯，採用蒙太奇的手法一幕幕的快速轉換，類似默片的形式，甚至沒有任何對白，卻道盡了卡爾和艾莉數十年相知相守的深情。從青梅竹馬瞬間帶到結婚的時刻、為彼此整理衣角、婚禮上艾莉興奮的主動吻著他、小倆口為信箱抹上手印、開心的布置嬰兒房(註2)。而後音樂緩緩轉慢轉向哀傷，醫生宣告艾莉的不孕，無奈的夫妻只能被迫接受事實。他們想起了仙境瀑布的冒險，努力的存著錢，但總是被突發狀況(修車、修房等)將撲滿打破，但他們還是很相愛的度過每一天，擦拭著每樣家具和玻璃，隨著艾莉為卡爾不斷繫上不同花色的領帶，象徵他們一天天逐漸的衰老，當卡爾存夠錢買了機票正想帶著老婆完成夢想時，艾莉卻在此時病逝，病房最後氣球飄進的那幕令人鼻酸。此時，鬧鐘響起，卡爾已經成了78歲的卡爾爺爺，僵硬的起床，坐在電動椅上緩緩下樓(伴隨著卡門的音樂)，開始日復一日孤單的生活。

時代雜誌的理察科里斯形容這段是「the sweetest, saddest 4.5 minutes you'll ever see on film.」，真是極高的評價。

一起爬上草坡，躺在樹下，一起抬頭看著各種雲朵，做各種想像。

卓別林的默片曾告訴我們，如何靠著全無對白的簡單影像，就可以觸動人心最深處的情感。皮克斯的默片則告訴我們，什麼叫做日復一日、不離不棄的真愛。不斷的打破存錢罐的畫面，彷彿說明著夢想的破滅，與現實的殘酷與無奈。鏡頭帶過卡爾與艾莉曾握著手一起坐著的對椅，曾一起對擦的窗戶，龜毛的調整暖爐上木頭鴨的角度，簡單的動作，竟可以如此不著痕跡的表達了兩人無怨無悔、廝守一生的深刻愛情。

卡爾每次撫摸郵筒上手印的小動作都使我感動

小狗小逗(Dug)和鷸鳥凱文(Kevin)加入卡爾和小羅的冒險

接下來熱血沸騰的冒險劇情不再贅續，我要提的，是個人認為整部片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，也是整部片最高潮的所在。

當房子與圖片完全符合的停在仙境瀑布，卡爾終於完成了夢想，回到屋內扶起椅子，坐上去，深深吁一口氣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，我想此刻他內心應該是想著「人生至此、死也無憾」了。但他也才驚覺，期待一生的夢想不過也是如此爾爾？

人往往等到真的目標完成了，卻又覺得失去了什麼，在這樣的情況下，也才終於體會到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是什麼。

卡爾完成了愛妻畢生的願望後，才有勇氣翻閱那本冒險之書的後續章節，也才發現了那些婚後點點滴滴的照片。原來在艾莉的心中她認為的「冒險之旅」早已完成，和卡爾攜手渡過的此生，就是一場最偉大又最華麗的冒險。

「Thanks for the adventure. Now go have one of your own. Love, Ellie」


「謝謝你陪我度過的這段冒險，現在去追尋屬於你自己的吧! 愛你的，艾莉」

看完冒險之書後，卡爾決定去解救大鳥凱文(註3)。丟掉家具，表面上是為了減輕重量，事實上是代表卡爾此刻能真正放下，丟掉他過往的記憶，不再囿於物質形式上的羈絆，也因為將老伴回憶的包袱都先放下，這間房子才得以重新升空，心也才得以釋放。最後分鏡落在卡爾丟的兩張椅子，鏡頭慢慢拉遠，我覺得這分鏡掌握手法很感人，標準的「用畫面說故事」，這兩張象徵卡爾和艾莉的椅子永遠地座落在仙境瀑布上依偎相伴，也代表著完成一個夢想的里程碑。

這裡心境上的轉變實在是安排的太巧妙了，遠遠勝過後面解救凱文緊張刺激的打鬥場面，整部片到這裡嘎然結束我都覺得不突兀。而之後打敗探險家蒙茲後，他終於能夠放手，眼睜睜的看著房子漸飄漸遠，並且說了：「It's just a house」，不再對房子充滿執念，此時所有的回憶和思念都已經收藏在心底了，那棟房子就僅只是棟房子了，這是何等的灑脫的心態！在電影初期，他只是一個會為自己和老伴的羈絆與承諾，不惜打傷人的固執老人。到最後，他懂得放下，去珍惜現有身邊的一切，去體會並過著平實簡單的生活。


一個老人和小孩的冒險旅程，不免單調，小逗和凱文適時的出現，是導演巧妙安排下為旅程增添色彩和笑料用的，凱文和小羅的初期相識的互動令人發噱，固執的卡爾一心一意只想完成夢想，似乎總是想甩開牠們，經過上述的轉折後，方才醒悟牠們也是冒險旅程的一部份，也是艾莉要他去追尋的新的冒險，恍然大悟後，才試圖接納牠們、解救牠們。而冒險家豢養的那群窮追猛打的惡犬們(註4)，幾場追趕跑跳碰的場景，為整個平淡的冒險加入了一些刺激的動作場面，但發哥那群忠於主人的狗群性格不夠鮮明，善不夠善惡不夠惡，有偷咬骨骸標本的小狗，有興奮的檢卡爾丟的球的狗群，到最後甚至狗群還歡樂的玩起牌來(註5)，令觀眾不知道是該痛恨牠們、同情牠們、還是該覺得牠們其實很可愛，而狗群彷彿也是為了僅存的反派人物而存在著，這部分個人倒認為有些突兀。


至於可愛圓滾滾造型的配角小羅(Russel)，導演對這個角色其實有做「親情」上不著痕跡的側寫。我們可從對話中輾轉得知，小羅的父母離婚了，爸爸愛人別的女人而疏遠了他，小羅一心一意的努力，自己看書習得各種野外求生知識，只是為了得到各種徽章，希望爸爸能來頒獎典禮，為他別上徽章。結果最後，爸爸當然還是沒來(那位「阿姨」倒是來了)，卡爾爺爺來親自替他別上特別的「艾莉胸章」，因為小羅所完成的冒險那遠遠勝過原先預定的「服務老人」徽章，此時卡爾爺爺在某種程度上，已經有些取代他心目中爸爸的地位了。


片尾卡爾爺爺與他在屋子前，一同吃著冰淇淋，玩著數紅車和藍車的無聊遊戲，這些原是他和爸爸最愛的回憶，這些看似無聊的瑣事，卻被小羅記得很清楚。

「不知道為什麼，最無聊的小事反而是我記得最清楚的。」

我不禁想到《王牌天神》主角所說的：「一個單親爸爸能在周末能從工作中抽身出來，陪小孩玩棒球，那才是奇蹟！」


這部《天外奇蹟》有棟會飛的房子，或許是場景都在天空上，不自覺的會令我想起宮騎駿我最愛的作品《天空之城》，如果說《天空之城》是歷經生死與共的冒險過後，有情人終成眷屬，《天外奇蹟》則是當愛人遠去，冒險才正要開始。這兩部作品，情感都相當豐富，也都有股淡淡的無奈與哀愁，電影配樂都相當貼切感人，兩者同樣都令我回味無窮。


【重點整理】

當然劇情設定我也想到一些怪異點(俗稱bug)，例如數以萬計的氣球真的可以一夕之間裝好，然後載著房子到南美洲？還有探險家蒙茲的設定怪怪的，卡爾78歲的話，那他應該是百歲人瑞了？而且蒙茲只是要活捉鷸鳥來證明自己清白，硬是要殺小羅和卡爾的動機顯得有些牽強吧？這部主題環繞著「實現夢想」，蒙茲潛伏在荒山野嶺數十年也是要實現活捉巨鳥的夢想阿，為什麼「壞人」的夢想就不能達成？而「好人」真的就有這麼好嗎？最後的結局卡爾把蒙茲踢下飛船(就這樣掛了？這是不是皮克斯第一個死掉的反派呀？還真不像皮克斯一向溫馨的作風，難怪聽說這部片在美國是列為輔導級)，直接接收他的飛行船，回到駕駛座和羅素開心的駕駛著，這個結局真是既黑暗又邪惡呀！


看兩遍都必哭的哭點：

1. 一開頭四分半鐘的回憶剪輯
2. 被迫離開房子時，卡爾翻開冒險之書回憶起艾莉
3. 在仙境瀑布再度翻閱冒險之書，發現後面艾莉的冒險

三段哭點，同樣的三拍子音樂，貫穿全片闡述的是那份思念的重量，那個死牽活拖也要拖到終點完成夢想的房子，不捨的是心中對至愛的悼念與回憶。


個人覺得有趣的笑點：

1. 卡爾想把喋喋不休的小羅綁在水管的異想
2. 小羅的GPS手滑了
3. 看似一群兇狠的狗，還是會被卡爾飛出去的網球所制約
4. 超帥酷的杜賓犬發哥，因為項圈壞掉，一出場聲音卻很娘
5. 咬著撢子打掃骨骸標本的小狗，趁主人不注意便忍不住猛咬大腿骨
6. 發哥最後戴上羞羞圈，又變回很娘的聲音
7. 兩個老人打架，打到一半腰一起閃到，武器揮不下來
8. 狗聽到松鼠就暫停的梗，後來還因此墜機(註6)
9. 小羅貼在飛行船玻璃上被拖行的逗趣表情











看完影片，又咀嚼深思了數週，腦海中浮現了許多人生不得不思考的課題...

人在現實中狗屁倒灶的事情太多，無奈的咬牙度過每一天，夢想便被時間與現實不斷的侵蝕摩鈍而變得黯淡無光，等到有錢有閒可以完成夢想時，身邊又剩下了什麼？

人一輩子能從夠遇到一位興趣相投，心靈契合的伴侶，一起為目標而努力，攜手走完一生，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？

當一個從小嚮往遠方冒險的人、卻因為只要和所愛的人在一起，甘願放棄畢生的夢想，是需要做多大的犧牲？

已然隨風消逝的種種承諾與誓言，是否有再實踐的一天呢？

也許有一天，我們也能尋找到契合的伴侶，自在的躺在草地上，一起笑看白雲蒼狗，直到垂垂老矣。

因為深深愛過，便更要學習「捨」與「得」的藝術，因為曾經共譜無數美好的時光，便請不要再留下任何遺憾。






註1：我喜愛艾莉天真無邪的那句「cross your heart？」後來的小羅也湊巧說了這句，卡爾的表情有種「他鄉遇故知」的恍然。如果有人這麼問我，我一定會打從心裡的發誓......

註2：嬰兒房後方牆上彩繪還有送子鳥，算是和片頭的小短片做個呼應。

註3：卡爾在房子被燒時，房子與凱文的二擇一的抉擇下，選擇拋下凱文去救房子，小羅很生氣對著卡爾大罵，這裡象徵著卡爾放不下的情感。

註4：會說人話的小逗從頭至尾挺直的狗姿勢，是向迪士尼米奇的狗─布魯托致敬。除了小逗(Dug)，其餘所有狗名都取自於希臘符號Alpha, Beta, Gamma。台灣音譯為發哥、B咖、馬弟。

註5：狗在牌桌上玩牌的畫面是向經典系列畫作「玩牌的狗們」(Dogs Playing Poker)致敬。


註6：狗愛追松鼠的這個梗我不太懂，好像跟Disney傳統動畫的布魯托很愛追奇奇蒂蒂那對松鼠有關？



【延伸閱讀】

官方網站：http://www.bvi.com.tw/movies/UP/

官方部落格：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pixarup2009

北美館的「皮克斯動畫20年」展： http://pixar20.blogspot.com/

UP復活節彩蛋(英文)(資深Pixar迷必看)：http://www.slashfilm.com/2009/05/31/easter-eggs-in-pixars-up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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